作者:出处:凤凰文化
他是作曲家许镜清,独自包揽了86版《西游记》的14首歌曲、33段配乐。30年来,老西游重播3000余次,剧中的音乐和歌曲同样广为传唱,作为曲作者的他却依然声名不显于众,囊中依然略显羞涩。如今,年逾古稀的他,最大的心愿就是办一场《西游记》主题音乐会,却囿于资金短缺而始终未能如愿。 2012年8月,凤凰文化为他做了一期《年代访》,随着访谈内容的流传,“西游记音乐会”的话题也持续发酵。一些小文化公司、私企老板纷纷而至,见面、交谈、合照,“他们基本上也没钱,就想通过这个音乐会赚一些,还可以扬名”;也曾有人要投资千万,许诺到各省市甚至海外巡演……“但是他们琢磨琢磨之后就都撤了。 一名商人称自己愿投资五百万元,但需重新包装编曲。许镜清把二十多万家底拿出来,重新请乐队、找录音室、打磨制作了六百张歌碟,可这名商人再没出现过。饶是这六百张歌碟,也在随着各方人士的拜访而不断减少,目前已不足两百张。 “有钱的人不见得懂文化,懂文化的人不见得有钱,有钱也不见得往你这上面投”。许老也不免有些泄气,“反正最后是没成,一转眼三四年就过去了。” 随着时间推移,他越发觉得“骑虎难下”,一个简易操作的音乐会必定会使诸多西游迷失望,原本只需一两百万的音乐会,对投资的需求也成倍地增长了。 四年后的今天,这个给《西游记》作曲的老头,还是办不起一场音乐会。嘴上说着“我已经彻底失望了,真是心如死灰”。2016年是86版《西游记》播出的第三十周年,适逢猴年,网友要求六小龄童上春晚的呼声越来越高,西游经典被集体重温。许老也似乎从中汲取了一点希望,“2016年是开办《西游记》音乐会的契机,我再努力一把”。 截至目前,这条微博已经获得了两万八千余条的转发,许老也认真读了网友的留言,“他们都说,我们支持许老,到时候一定去买票,但真到那时候,他会坐火车去买票吗,微博上这么多人有五个买票就不错了”。但许老还是觉得非常感谢他们,如果没有网友的支持,自己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。 还有网友给他支招,“我们能力有限,您可以考虑众筹啊”。许老也不是没考虑过,三四年前就有几个众筹公司找过他,但是他并没有参与。因为那时众筹的力度不如现在大,他本人也总感觉是在伸手向人去乞讨。如今,很多人通过众筹的方式轻松筹到了几百万,“我的心态也变了,觉得应该试一下”。 “假如最后想投资的公司办到一半撤资,或者众筹以后还缺一两百万,那可怎么办?”酝酿四年,年逾古稀的老头儿设想了各式各样的现实境况。 他自问自答,“怕什么,你们的访谈就在我家里做的,不到七十平米的地方,两间房子,拿出一间就做,就十多平,好不容易才把机位架好”。如今,为了把音乐会办起来,他把这套房子也押上了,不计成本、孤注一掷,“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,我就是拿这房子去银行贷款也得办成,实在不行我就睡大马路”。 据许老的助手“小虎宝贝”透露,许老计划是在七八月份时于北上广开办,整场音乐会需要不少于五百万的投入,具体的场数还要看资金筹措的情况。“说实话,我们也知道,今年一定要操办成功,如果过了这个时机,就会更加难了。”好在各种众筹平台都表示愿意支持协助,有待进一步确定合作方式;也有客户在沟通中,年后会抓紧洽谈。还有很多网友也提供了无私的帮助,她和许老也非常感谢各位网友的支持。 网友们的热情不是空穴来风,办一场西游音乐会,不止是许老自己的愿望,也是30年来至少两代人的共同记忆。几个月前,有位名为“行者境界”的网友剪辑了一个视频,将雅尼在维也纳指挥音乐会的场景与西游记序曲无缝衔接,并命名为“云宫迅音”。 网友看完视频后纷纷感慨: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演奏一场啊? 如果许老看过这个视频,或许会稍得慰藉,但他梦寐以求的西游音乐会,远不止是顶级音乐厅、顶级演奏家的一次狂欢。 在他的设想中,西游音乐会里会有蒋大为、关牧村、杨洪基、刘和刚等人,“都说要义务给我录,完事儿不要钱”;会有两个音乐剧,“剧本我都写好了”;还会有极富魔幻色彩的白骨精舞,“一群骨头架子在跳舞,你们想象不到的那种舞蹈”…… 从许老的只言片语中,我们可以窥见,这场西游音乐会无论是在形式还是内容上,都是难得一见的,这与西游记音乐本身的特点也十分相契。许镜清八十年代创作的音乐,与打破条条框框的西游精神,冲破束缚、大展拳脚的时代心声都不谋而合,这也是西游音乐能够经久不衰地传唱三十年的原因所在。时至今日,论起西游音乐的编排和配齐,较之日本最经典的动漫主题曲都不落下风。 这样经典的西游记音乐是如何炼成的?恐怕还要从许老与西游剧组结缘谈起,从此他的音乐理念在西游的广阔天地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,产出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……当然,还有那场让他以为“死定了”的风波。 《西游记》音乐是怎样炼成的? * 我写音乐没有框架,孙悟空首先就是打破框架的 1983年春,许镜清正在传达室看报纸,突然接到了西游记剧组的电话,说正在寻找曲作,请许镜清与另外一位作曲家来负责音乐部分,每人一集。五六月份时,剧组又请两位曲作共同写一首歌,竞争为西游记配乐的机会,许镜清的作品由凭借《小螺号》成名的程琳录音,剧组普遍感觉很好听,而另一位曲作的作品还未完成,听起来则比较生硬,由此,许镜清就承担起了西游记剧组的全部配乐。 而杨导对许镜清的信任,就是从第一集占领水帘洞的背景音乐开始建立的,在这段时长仅一分多钟的音乐中,许镜清就用了电吉他、弦乐、木琴、电贝司等乐器,表现一个欢乐的花果山,与画面中嬉闹的小猴子相得益彰。杨导听到后,当即拍板定下了这版音乐:好啊,这就是我要的西游记!事后,许镜清才知道,之前已经有六七个人作曲家写过,但全被杨导否定了。 这一年,许镜清才41岁,正处于创作欲望和精力最旺盛的时期。他一直说,当时的作曲界大师辈出,自己能被剧组挑中,实属“瞎猫碰上死耗子”。事实上,当年的许镜清与老一辈作曲家相比,虽说资历尚浅,却也并不如他自谦的那般声名不显。 自1965年从哈尔滨艺术学院作曲专业毕业后,许镜清就被分配到北京农业电影制片厂任作曲,创作了大量的农业科教电影音乐;1972年到1980年之间,他先后创作了板胡独奏曲《喜开丰收镰》、扬琴协奏曲《井冈山》,以及当时国内家喻户晓的民乐合奏《大寨红花遍地开》等乐曲;80年后,他又参与到影视音乐创作中来,为故事片《丹心谱》、《红象》、《九月》等八部电影作曲…… 不仅是高产,更难得的是,他的音乐作品几乎涉及了音乐创作的各个领域:民族管弦乐、交响乐、电声音乐、戏曲……特别是电音的运用,当年在农业电影制片厂时,许镜清就是一位“不走寻常路”的曲作,他的第一首科教片配乐《随着雷电》,就动用了交响乐队来描述庄稼的生长过程。 “我写音乐没有框架,只要符合需要我就敢用,音乐给你的是想象的空间,固定到框里就不对了,西游记孙悟空首先就是打破框架的,你说他是神仙还是妖怪?” 电音配民乐,贝斯搭木琴,如此大胆的尝试在《西游记》的背景音乐中屡见不鲜,大闹天宫时,杨二郎领哮天犬去咬孙悟空,狗跑的时候有一个慢动作,许镜清竟然用了迪斯科感觉的设计,这样的混搭在当年是相当罕见的。 等到表现车迟国三个道士做法时,许镜清就把三十多个乐队成员关到录音棚里,让他们随便大声说话,再加两倍的复合,呈现出一大片浑浊的声音,再用高音的长号和贝司做出恐怖的音效,把录音师都听得浑身发冷,汗毛直立。 录制西游记序曲时,许镜清大胆启用电子鼓,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。当时中央电视台从录音公司借了两个电子鼓,可操鼓的打击乐鼓手把鼓面敲出很多大坑,许镜清只能偷偷把电子鼓装在盒子里,小心翼翼地还回去,过了一年也没有人来问罪,后来一问才知,除了许镜清,当时没有人用得上电子鼓,多年来束之高阁,已经作废了。 * 《西游记》音乐险些被毙,我曾认为“死定了” “我想就是怎么样让这个音乐吸引人,什么适合上什么,有人说我是电音的第一人,我觉得鼻祖是否无所谓,但是我就是敢用。”在当时,这份“敢用”的劲头也给许镜清带来了不少麻烦。多亏杨导慧眼识珠,力保许镜清,我们才能欣赏到如此精彩的西游记音乐。 前11集播出时,《北京日报》发表评论,认为用电声描写西游记太嘈杂,主题歌“拉拉拉拉”俗不可耐。在杨导的鼓励下,许镜清撰文反驳了对方的观点,同样发表在《北京日报》上,从此报纸上鲜有批评之声,但社会上依然众说纷纭。有些年轻人开始觉得曲子新鲜又动人,而老一代的人依然认为电子音乐是资本主义的“精神污染”。 1986年,全11集播出后,音乐编辑告诉许镜清,领导点名批评了《西游记》的音乐,认为《西游记》是民族的东西,用电声描写并不合适。许镜清心想自己死定了,有些东西是个人无法抗拒的,隐隐又有些心酸。 到了九华山之后,许镜清告诉杨导:我大概是最后一次来剧组了。 杨导问:什么意思你? 许镜清转述了领导的意见:自己将要被踢出剧组。 杨导很生气,口述了一篇长文,大意是如果艺术上让她负责的话,那就不要插手,如果不要她负责,那么拍完片子之后,请领导自己去剪接、后期,她全都不管了…… 后来杨导回到台里,领导见她以后只说了一句:哎呀,杨洁你咋这么厉害?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。 一场风波消弭,还好是有惊无险。成功“渡劫”的许镜清越发自得其乐,沉浸在创作状态中不愿自拔,吃饭的时候,坐公交的时候,睡觉的时候,琢磨的都是曲子,也因此,他才能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灵感。他把这些心血之作看作“自己养大的孩子”,怎么摆位,如何配器,哪怕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,数起家珍来也分毫不差。 * 《云宫迅音》:灵感来源于临时工敲饭盒 “ 迷幻弹跳式的电音,低音吉他;中国的古筝,琵琶,编钟;西方的小号,小提琴,竖琴等管弦乐器;充满异域风情的非洲手鼓;空灵如天籁的女声。风格迥异的乐器人声如山峦此起彼伏,各行其是但却秩序井然,刚雅柔并济。最后万众归一,以竖琴收尾,行云流水,美丽庄严大气。堪称是鬼斧神工,包罗万象的编曲。 ” 有网友这样形容西游记序曲——也就是网友们口中的“云宫迅音”,许镜清却一眼就看出了破绽,“没有竖琴,绝对不是”。 过了这么多年,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,怎么还是能一下子想起来,这个歌里当初都用了什么乐器? “我知道,我自己做的,自己养大的孩子,哪个脾气什么特点,我都知道。” 在这些“孩子”中,许镜清最喜欢的是《女儿情》和《敢问路在何方》,最活泼的是《猪八戒背媳妇》……要说最难产的,还属《云宫迅音》,因为西游记里的人物众多,情节也复杂,杨导又说随便写什么,没有规定,所以他“熬了两三天,一笔也写不出来。”有一天在吃饭时,听到一个临时工一边随便在嘴里哼了个东西一边敲饭盒,当当当当,开头就有了。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,脑子里突然就远远飘来一个女声,就赶紧爬起来写曲子。小号和铜管显得雄壮,是种正义的一往直前的感觉;女声一出来飘,就是一种神话的美的东西。两种元素不断交叉,就形成了现在的《西游记》的前奏。 * 《敢问路在何方》:写在烟盒上的经典 《敢问路在何方》的诞生,同样是灵光乍现,可遇而不可求,许镜清连连感慨,“人到有灵感的时候,要牢牢的抓住,把所有的东西放下,有人打你耳光你都要忍着。” 那是在1983年的冬天,天空还飘着点点雪花,许镜清坐在332路公交车,车窗外的小商小贩特别多,满大街地招呼生意。许镜清看到大家都在为了生活在奔波,发觉人这一生就是这个样子,所有人都逃不了,人的一生是为了什么活着?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了“一番番春秋冬夏,一场场酸甜苦辣”。 许镜清的父亲去世得早,母亲没工作,还要供他上大学。许镜清每次见她都是全身衣服东补一块儿西补一块儿的,推个小破车,头发蓬乱,人生的艰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。 车行至单位门口,他撕开随身携带的烟卷盒,火急火燎地和路过的小学生借了个铅笔头,便开始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记录起刚刚浮现在脑海中的旋律。回到办公室以后,就从第一句开始写,从“你挑着担”顺流而下,整首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。 真情流露的作品才能感人至深。90年代末,下岗工人激增,很多人对许镜清说,自己家里遇到困难时,或者企业要倒闭了,大家就集合起来唱《敢问路在何方》,在时代和人生的险要关口,它确实在群众中传递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。许镜清也不在意它是否会变成所谓的政治歌曲,“我不怕,我也无所谓,只要大家喜欢,我就已经非常高兴了。” 由于西游记的配乐方式是按照故事片的套路而非电视剧,所以除了主题曲和背景乐之外,还有一种叫做“脸谱曲”的音乐,用于相关人物的出场或剧情推进时,与影像对人物的塑造相辅相成。人民喜闻乐见的《猪八戒背媳妇》、《女儿情》、《天竺少女》都属于脸谱曲,这种曲子不仅师徒四人、观世音、哪吒等重要人物有,甚至还有王母娘娘之歌、嫦娥曲,连白骨精都也有属于自己的音乐……但是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都没有,许镜清坦言是因为对他们“不知如何下笔”。但总归不可能面面俱到,“妖怪太多,几十个,占比太高了”。 * 各得其“乐”:孙悟空主题曲、猪八戒背媳妇、沙和尚宣言 或许有人还不知道,低调的沙和尚也有属于自己的脸谱曲。在角色设定上,沙和尚给人的感觉就是执着地挑担子,默默无闻,永远的跟着师傅走的那种人,特别忠心,所以许镜清在《沙和尚宣言》中加入了响板,给人一种佛音缭绕之感。 显然,许镜清给孙悟空做的主題曲是最多的。主要表现两种个性的孙悟空:一是正义的,坚定的,挥舞棍棒的,以主题歌及其前奏为代表;二为俏皮的,幽默的,滑稽的,比如说偷蟠桃时就借用了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。 说到《猪八戒背媳妇》,许镜清也颇为得意,认为用这种“二人转”式的音乐表现猪八戒恰到好处,有一种幽默感,嘻嘻哈哈的,不比《女儿情》差。我们民族的东西太丰富了,说不出来猪八戒背媳妇具体是哪一段,但是有二人转的影子在里边,到东北去看二人转,所有的拉场戏都是这个。 * 《女儿情》:我欣赏万晓利的改编,但他嫌授权费劲拒绝了我 虽说《猪八戒背媳妇》在流行程度可与《女儿情》比肩,但在女性听众中的市场却显然难以与之相提并论。导演杨洁就特别喜欢《女儿情》,但从不在许镜清面前夸。她把这首歌录成了一个小盒带,放在兜里,走哪儿都给人放。她喜欢这首曲子到了现场改歌词的程度,后来原词被改没了,变成了她自己的词。86版西游记的音乐能够突出地表现在听众面前,很大原因就是导演把会有音乐的地方留白了,《女儿情》虽然不是对白,却把两个人欲爱不能的感觉表达得更为淋漓尽致。 《女儿情》不仅在两代西游迷间传唱,其生命力也延续至今,很多歌手都改编过。许镜清说,自己听过万晓利版的改编,用吉他做出了一种半摇滚的感觉,他挺支持这种改编,“我要是不支持,就不会写出带有新意的歌。现在音乐事业发展很快,后来的很多音乐也有比我更好的东西,我应该虚下心来向他们学。”他始终认为,西游记的东西,必须要结合现代的形式,给它一点新的生命力,就能再火30年。 万晓利改编版的《女儿情》在全国各地都做过演出,许镜清曾主动打电话提出给他授权商演,万晓利却拒绝了,“费那个劲做什么”。 为何顶尖的作曲家却办不起一场音乐会? 许镜清不仅包揽下了《西游记》的14首歌曲、33段配乐,作为一位高产作曲家,迄今他已为100多部电视剧创作了主题曲及音乐,为电影、纪录片、故事片、企业创作的歌曲也相当可观。不仅如此,已经74岁的他依然坚持创作,近三年来都有新品推出,2014、2015写的两首歌,还都拿了全国金奖。今年,“西游记”话题被再次掀起,又有人请他创作电影音乐,也有人来谈企业歌创作。 这些作品的商演、播放、下载、引用,不计其数。但由此引发的版权、分成等问题却长久地困扰着许镜清,资金的短缺令他苦不堪言,想开口讨要应得的著作权收入,却又常常难以启齿。正如歌词所唱,收回应得的权益,启动西游音乐会项目,敢问路在何方? 巧的是,三版《敢问》,其中两版都引起了强烈的纠纷,张暴默曾因为换人问题连说了四次“国骂”,而蒋大为与许镜清之间的版权费之争,四年前也曾满城风雨,刀郎版的倒是云淡风轻,但以之为主题曲的张版西游,在与许镜清合作中,给予的回报也是少得可怜。 * 三版《敢问》,路在何方? 第一版的歌手是女中音歌手张暴默,后因电视台领导干预,剧组请了蒋大为唱前十一集,张暴默在大年初二的晚上十点多给许镜清打了一通电话:老许你他妈太不像话了,你这歌是他妈我给你唱出来了,你他妈又换人,你他妈怎么回事儿? 平心而论,许镜清觉得张暴默唱得很不错,“因为她是一个女性来唱这个歌,柔中带刚,随着那种内在的温柔,就是很深沉的那种东西,把这个歌给解释出来了。” 最新版的《敢问路在何方》是张纪中版《西游记》,刀郎唱的,“属于另外一种风格,带一点野味儿,西域的味道。” 可就是这部投资上亿的张版西游,邀许镜清写主题曲,每首只需付四万块——比北京平均的录音费还要低,分成后能拿到手的费用还不足一万,“这个事也不能怨人家,因为我就要了四万,我不了解行价,也不想去打听,可能开价就很低,这说明我这个人在这个金钱上概念就是不对,人家就是说你至少能要个七八万”。 而对流传最广的蒋大为版,许镜清却有些挑剔,“第一遍录制时,蒋大为的气息没有沉到应该沉的地方,声音没拖住,在我监棚的情况下又重新录。我感觉当时他的嗓子有点往下滑,他毕竟是歌唱家,会把握自己唱歌的分寸的,所以后来嗓子又起来了。” 对于蒋大为来说,西游记音乐至今都是很重要的作品,参加商演时,他总会以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》开场,以《敢问路在何方》收尾。许镜清得知蒋大为的出场费高达25万,每月至少二十场时非常错愕,自己从没收到自己作品被拿去商演应得的版权费。 “我跟他谈这个事情,他好像觉得我事后不应该跟他谈这个事,我对他没有更多的非议,也不可能对簿公堂,我们都不希望这样。”许镜清苦笑连连,就算是打官司,大概也只能赢一万块,也是刚够起诉费,等于白打。但是如果自己要动作,绝对不是为了多少钱,而是因为著作权法给予了著作权人这个权利。 三版《敢问》所折射的,是作曲家们普遍的生存状况,一方面是对著作权的保护还不到位,未形成完备的监督体系,另一方面则是对侵权行为的打击不力。除此之外,在不合理的定价制度下,曲子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,更何况,许镜清本人,在金钱方面又“有些蠢”。 * 收到过一笔两块七毛钱的版权费,我没办法,我又不是法 “我们保护自己的利益很难。我们又不是法,真有这个法律保护著作权也行。” 八九年前,听人家说,庞龙的《两只蝴蝶》仅彩铃就收了一千多万的版权费,许镜清想起了同样广为流传的《猪八戒背媳妇》,遂联系版权协会,却只收到了五十多家网站的不到八千块钱,还有一家网站给了两块七。许镜清跟版权协会开玩笑说,“你下次别寄这两块七了,叫它给我买盒烟,买五块钱的,我再找它两块三,干嘛呀这两块七”。 90年初,中国就已经有了版权法,可当时的法律认为,这不属于保护的范围。按照现在的著作权法规定,不经过允许便商用就是违法,而《猪八戒背媳妇》正好在新老规定的交接点上,许镜清痛心又无可奈何,“他们说当时没有这个能力去监督,所以没办法,他一个没办法就把事情给抹了”。 如果能得到有力的监督,按照正常的版权规定,许镜清估计自己至少可以收入上千万。还有外国朋友告诉他,如果是在自己的国家,他这样的音乐人早就是亿万富翁了,许镜清开玩笑,“我是一万富翁”。 不只是监督不力,对侵权行为的打击力度也无异于隔靴搔痒。许镜清相信,如果能加大惩罚力度,侵权的情况会得到大幅度的遏制,“现在这种情况下,没有不侵权的,不侵权白不侵权。而且宣判的时候,有个别法官考虑侵权者有多少钱,就讲他们公司没多少钱,我就觉得可笑了”。 * 当时CD用西游记的歌每首250,现在的歌也只是200~400 除了对已有权利的保护缺位,目前的定价也严重低估了著作的价值。“CD上有你的歌,过去一般是要付八十,最多是二百,现在涨到了二百到四百,你能做什么?当时西游记音乐每首二百五十块,不太好听,可是比现在还多。” 几年前,电子转账还不方便的时候,每隔两三个月,许镜清就会收到一张来自杂志社的五十块取款单。去邮局取钱的“窝囊”经历让许镜清苦不堪言,“排几十人的长队,取一张五十块,我觉得周围人都在看我。可是我出门,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车上贴了一个罚款条,二百块,去这个交罚款的时候,我就一直在想我是怎么搞的,真是窝囊”。 也有外行人表示不理解,一首歌而已,你还想要多少钱呢?许镜清总是好声好气地解释,著名艺术家的作品,每一个音符都是智慧的结晶,所以价钱比较高。大画家十分钟画一幅画就是几十万上百万,小画家,半年就几十块,差距就这么大,艺术就是这么无情。他自认“目前在国内也是音乐的高峰”,所以作品就应该值钱。 * 说钱是身外之物的,都没有把它当作身外之物 更何况,许镜清从来就是一个“在金钱上非常蠢的人”,作为国家一级作曲家,拿了多年四千多块的二级工资却恍然未觉,在北京,这些工资用作他一个人开销也有些紧张。还好,除了退休工资收入外,他还有版权收入和新品创作收入。所以他的经济情况属于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”,比起有钱人来说不值一提;比起工薪阶层来说,又稍好些。 凭借这样不薄不厚的一份收入,许镜清也勉强过上了衣食无忧,自得其乐的生活,据凤凰文化了解:目前,他和老伴儿就住在那两间小房子里,循这几十年不变的作息习惯,过着“黑白颠倒”的生活,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下午三点前不要找他,他的创作时间主要集中在深夜;在生活起居上,老伴照顾得非常妥帖,闲暇时,两个人就一起去市场买个菜,溜溜弯;两岁多的小孙女很可爱,偶尔还会过来和老两口小住…… 但是,这样的收入,比起一场音乐会所需的五百万,真的是杯水车薪。 “大家都说金钱是身外之物,但是说这话的所有人都没有把金钱当作身外之物,都在拼命的追求金钱。作曲这行,聂耳、冼星海,还有在我的前一代的,上一代的刘炽、施光南,他们挣过多少钱?但是他们的艺术价值能是用钱来衡量的吗?” 而原本真正“把钱财看作身外之物”的许镜清,却又不得不为筹钱而四处奔波。 与四年前的场景有些类似,访客纷纷而至,许老近期又变得“很忙”,猴年的钟声即将敲响,再加上老西游三十年的光环加持,西游音乐会的前景在望,似乎借予了他无数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精力。希望这波奔忙之后,是指数可期的蓝图胜景,而不是仿似当年的一场空欢喜。 |